我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出生在鄂北的一个小县城里。我不知道我的易装情结是怎样开始的,也记不清我的第一次变装是什么时候、做了些什么。对于我的儿童时代,我总是不愿意忆起,因为有太多的心酸、太多的苦痛。
耳环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上小学时,家离学校有两里路,有段路的两旁是庄稼地。而我每天上学放学,基本上都不走公路的,而是弯出一里多路走庄稼里的小路。因为小路上人少,我可以戴上我心爱的“耳环”。
说是耳环,其实就是用尖嘴钳把双股的细铁丝(扎丝)弯成一个可以夹在耳垂上的U形,下面挂上细铁丝做成的细链吊坠。很简单,即使那时候扔在地上都不会有人捡的。而我却做了一个又一个,乐此不疲。
走在弯曲的小路上,耳环在脸旁摇晃,遇到路人就赶紧捂住而不取下来,人走开了又摇晃着脑袋让耳环轻轻拍打着面庞,一直到上公路才万分不舍的拿下来。这种感觉让我沉醉。
很快这就不能让我满足了。我渴望着能带上真正的耳环。
不记得从本书上看到按摩耳垂中央的那个穴位对眼睛有好处,于是找到隔壁的一个有近视的小伙伴。他听说后很是欣喜,后来的结果就是我用针穿过了他的耳垂,他也穿了我的耳垂。虽然我双眼的视力都是1.5。我羞于对小伙伴说出我的真实想法,当然也怕挨父亲的“五指山”。所以这次仅仅是针从耳垂上穿过,连根线都没有留在上面。耳洞很快就愈合了。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县城大街上唯一一家可以穿耳的小摊的附近,中午时分总有个小男孩在装作漫不经心的偷看女摊主给年轻的女孩子穿耳洞。那个小男孩就是我。
一直到初中快毕业,我才有了真正的耳环---一对耳钉。用锉刀锉尖了生生扎穿了耳垂。没有疼痛,只有陶醉。
学生时代耳垂穿了长,长好了再穿,始终没有一个成型的耳洞。一直到参加工作步入社会,才在穿耳后戴上透明的耳棍,有了完好的耳洞。
我对耳环有种特殊的迷恋。曾经每边耳朵打了十几个耳洞。而现在,只有下面的三个没有长住。
大概是2005年,在汉口的新民众乐园,我又花了150元穿了脐环。
化妆
记忆中,我的第一件化妆品是印泥,就是过去盖章用的那种。上小学时,从妈妈那儿得到了一盒,很小,我藏在书包里,这就是我的第一支"口红"。
印泥颜色很红,很鲜艳,是不能当胭脂用的。一个人的时候,我把它涂在嘴唇上,在眉心也点上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点充当美人痣,我常常幻想着自己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我小学时的化妆,似乎就停留在口红和美人痣上。
印泥很容易洗去,在没水洗时,就用纸或者用袖子用力擦。我母亲那时常常为我的袖子上的红色痕迹而感到困惑不解。
难洗掉的是彩笔画在皮肤上。一九八几年读初中时,我的同桌是个姓方的女孩子。她有点爱臭美,总是用彩笔把指甲涂红,在耳垂上画个彩色耳钉。
有次课间我对她说:你可以用红色的彩笔当口红的。
她听后很感兴趣:我给你画好不好?
我故意激她:谅你也不敢!
她说:你看我敢不敢!你等着。
于是我知道会有一个女孩子给我化妆了。
再上课的时候,我就脸侧向她趴在桌上装睡,手故意伸过了“三八线”很远。不一会她就推我那只入侵的手,我“睡的很死”。接着就感觉指甲有点凉,我知道这是她直接用彩笔芯在给我涂“指甲油”。涂完指甲彩笔芯又在我的眉间画着圈,我心里很想告诉她:美人痣用彩笔点一个很小的点就可以了,大了不好看。可我“睡着”了,只能干着急。等彩笔涂满我的嘴唇后,就再也没了动静,我想应该是化妆结束了。
下课了,我怕太多的同学看见,头就埋在手臂里。我的同桌和几个女同学叽叽喳喳一会后,围到我的身边,推我:起来起来,和你说个事。我故作迷茫的抬起头,一圈女同学看着我都笑疯了,后来全班同学都跑来看我。我羞愧难当,同时也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现在记不得后来是怎么洗干净的,只记得彩笔很难弄掉,眉心画美人痣的地方,都擦破皮了。
从那以后,我上课就经常“睡觉”,只是脸不敢朝向她了,手仍伸得老远,方便她给我涂“指甲油”。现在我的这位可爱的同桌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了。去年在街上遇见她,都不敢认:苍老、疲惫,虽然衣着光鲜。
初三那年,我终于买了一瓶指甲油,鲜红色的一小瓶。
那个时候晚上没事的时候就会涂上指甲油一个人去看电影,买票这个简单的过程对我是一种挑战。开始的时候是把中指食指弯曲夹着钱伸进卖票窗口,生怕售票员看见我红色的指甲。后来胆子慢慢大了,直接拿着钱就递了****。但心里还是会慌,有种做小偷的感觉。电影散场了快到家时,找个路灯下用小刀仔细的把指甲刮干净。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还有洗甲水这个东西。
小时候为了有尖尖的十指,总是偷偷的用胶布缠紧指尖。现在想起来就好笑。如今,我经常到美甲店做指甲护理。变装的时候,就会做上色、镶钻,或者做甲片或者水晶甲。不变装的时候只做修形、抛光、打蜡,亮油上的都少。
变装时指甲只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细节,更重要的当然是面部了。儿童甚至学生时代,我的脸都是原生态的,顶多冬天擦点雪花膏。1986年参加工作以后,我想变成女性的愿望越来越强烈,脸上也渐渐有了变化。
我天生较黑,也容易晒黑。即使整个冬季不出门让自己白了点,一个大太阳就会将我打回原形。
我首先做的就是皮肤护理,每隔三五天就到固定的几家美容美发店的去洗面、做面膜。这并没能让我的脸白多少,但皮肤变得比以前光滑、滋润。
和美容店老板娘熟悉了以后,一家规模稍大的美容店老板娘对我说:如果你想看起来女性化,又不想经常化妆的话,可以做纹眉、纹眼线、漂唇呀。当时是一九九二年左右,纹眉、纹眼线、漂唇刚刚进入我们县城,女人做这个的都少,算得上新奇事物。
她向我详细介绍了操作步骤并为我设计了眉形和唇形,并且特别告诉我:做上后就一辈子掉不了了。
我犹豫了。虽然我已经在吃药打针(雌激素内容在本文不做叙述),但目前毕竟是以男人的身份生活,如果脸上是鲜红的嘴唇、女性化十足的又细又黑的柳叶眉,人们会如何评论我和我的家人?
可我又实在抵挡不住这个诱惑,思考再三后决定:因我的眼睛是内双,所以只纹上眼线,这样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眉毛按照她设计的修就可以了,嘴唇不漂全唇,而是纹唇线,这样以后涂口红时只要涂在唇线以内唇形就出来了。
眉毛很快就修好了,细细弯弯的柳叶眉,很漂亮。纹眼线时很痛,泪水不断的涌出。纹到眼角时她问我:眼角处往上挑点更女性化,好吗?我一咬牙:女人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吧。
纹完后我照镜子,虽然是内双,但黑黑的眼线还是很明显,特别是眼角处上挑的小勾。如果是女人的话应该很漂亮。可是没办法,已经做了。
纹唇线时,她建议我大红色,我让她画上去试了一下,红红的一圈太显眼。于是选择了咖啡色。
过了大半年以后,年迈的父亲bi着我结婚,说他想在活着的时候能抱上孙子。这时眼线唇线都褪色了不少,唇线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眼角处的上挑还很明显,毕竟没哪个男人的眼睛纹成这样的。在1993年的上半年的一天,我来到武汉,找了家美容院褪除了上眼线。褪除比纹的时候还要痛。
1993年的十月,按父亲的愿望,我结婚了。
结婚后第二年,我忍不住在另外一家美容院再次纹了上眼线,只不过这次在眼角处没有上挑。纹的稍粗,后来颜色又有点泛蓝,效果不是很满意。但一直保留至今。
这么多年来,基本上每次洗面都会顺便修眉,虽然不再修成那种非常细非常弯的那种,但还是按照女性眉形来修。修眉时通常用眉钳拔而不是刮。因为刮的容易长出来了,另外我更喜欢眉钳拔眉的那种感觉。拔来拔去拔到后来本来浓密的眉毛也不怎么长了,现在的眉毛比一般男人细很多,眉形也比较女性化。
隆胸
1993年结婚后,夫妻关系一直不好,三天一吵五天一闹。我想原因应该在我吧,因为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变性手术成为一个女人。但没人知道我内心的这种渴求。
终于。在2000年的冬天我和她的一次大爆发之后,我一个人来到武汉,我要让自己无法回头,然后随便去一个城市,直至终老。来时随身带了一个很小的电话本。里面有武汉几家整形医院的电话号码。
2000年的时候,武汉做隆胸手术的医院不像现在这样遍地开花,仅有的几家有的还不给男人做。我选择的这家,是能做的几家中服务态度较好的,电 话里说的也比较专业,后来才知道是家私人美容院。我到达这家美容院时已是晚上七点。
这家美容院位于武昌傅家坡长途汽车站附近,规模不大,主要做生活美容和医疗美容,有十多个女孩子在里面实习。老板叫杨法清,主刀医生叫杨家骥,好像是武汉三医院的退休教授。两人都和蔼可亲。
杨教授在询问我的一些基本情况后问我:如果现在有种激光作用于你头部的某神经,可以让你不再有变性的欲望,你愿意接受这种激光治疗吗?
我思考了一会:不愿意
杨教授说:那好吧。你是只做胸部还是连下面一起做?隆胸我们这儿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假体隆胸,价格是3000元;另外一种是英捷尔法勒注射隆胸,每毫升50元,按注射量来计算。
我惊喜:您这儿下面也能做吗?
杨教授:只能摘除你的睾丸。阴道再造什么的我们目前条件还不成熟。
我盘算了一下,做假体隆胸,口袋里就剩下几百块钱了,休息几天,然后还要找工作,即使能马上找到工作也需要一个月后才能拿到薪水。
我:那就先做假体隆胸吧,下体以后再做。
杨教授点点头,让我写了个自愿做隆胸手术的字据后,带我进了里面的手术室。
手术室里杨法清院长和四五个实习的女孩子已经在里面做准备工作。我脱掉上衣,躺到手术台上,杨法清院长拿来几种不同大小的假体让我选择。
我选了400毫升的那种,杨教授捏捏我的胸部说:这个不行,太大了,你皮肤张力不够,用240毫升的吧。
我看240毫升的假体也不算小,点点头。
杨教授先用记号笔在我的胸部以乳头为中心画了两个圆圈,然后用酒精给皮肤消毒,从圆圈边缘分多次注射麻 药,等麻 药生效后拿起了手术刀。
对于手术切口位置,我本想选择腋下的,因为在这儿切口即使将来留下疤痕,也不容易被发现。但杨教授考虑的可能是手术的方便,采取乳房下皱襞切口。他安慰我:放心吧,过一两年疤痕就会慢慢完全消失的。事实证明,他错了。我高估也太相信我们的杨教授了,直到今天,当初的切口处还留着两道近十公分的非常明显的疤痕。
杨教授用手术刀在一侧的乳房下皱襞划开一道五公分左右的切口,然后剥离-用戴手套的手指伸****一点一点的抠。杨院长在旁边用纱布擦拭着不断涌出的血。虽然已经打过麻 药,但我还是痛的厉害,满头大汗。杨教授只好再次为我注射麻 药。
剥离完一侧,塞一团止血纱布****,接着剥离另外一侧。两侧都剥离完成,用生理盐水冲洗腔隙,然后就是安放假体。
杨院长用一个L形状的扁不锈钢勾住切口用力往一边用力拉着,杨教授拿过已经消过毒的假体往剥离出的腔隙里塞,几个实习的女孩子手忙脚乱的帮着忙,而我痛得脸色卡白。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悲哀--我在任人宰割。
不知道是切口太小还是假体太大,假体始终塞不****(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不是切口太小,也不是假体太大,而是我遇见山寨教授了)。杨教授重新拿出手术刀,把切口划大。假体终于一点一点塞****了,但边缘还露在外面,杨教授流着汗努力着。
我知道,即使勉强塞****,不安放平整的话,手感不会好的。
我实在忍不住,对杨教授说:腔体小了。
杨教授看了我一眼,费力的拿出假体,伸手进腔体又往上剥离了一些。
放置假体,安置导流条,缝线。在缠上绷带前,我抬头看了眼我的胸部,心里一阵欣喜:我终于有了挺拔丰满的乳房了。
手术结束,我已近似虚脱。
半小时后,两个女孩子把我搀扶到不远处的一间小屋里休息,留下一瓶矿泉水和几片消炎药。
那天晚上我难受至极。麻 药失去作用后,我的双臂不能抬高,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会牵扯到胸部而引起剧痛。后半夜我似乎发烧了。
随后的一个星期,每天吃药,打点滴消炎。我清楚的记得在一次打完针回住宿的路上,下雪路滑我摔倒了,倒地的瞬间我几乎痛晕过去。可双手无法用力,我在地上挣扎着,始终没办法爬起来。是一位路过的好心老奶奶,把我扶起。那次,我流下了眼泪。
几天后,疼痛渐渐减轻,手已经勉强能抬起够住公汽的吊环了。
就在这时,我从《武汉晚报》上看到一则新闻:湖南的一位男教师在武汉协和医院做变性手术。我决定去看看他。
在协和医院,我见到了这位姐妹。很年轻,头发垂肩,脸很白,一个人孤零零躺在一间大病房最角落的病床上。床头放着病友给的两个苹果。
她对我说家里人都不理她了,她是一个人到武汉做变性手术的,身边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想到她将在异乡的病床上孤独的过这个春节,我很伤心。那天我们聊了很久……
我忘不了这位湖南的妹妹,忘不了你尽管很虚弱但仍微笑着和我说话神情,忘不了你躺在病床上那无助的眼神。如果你也在这个社区玩恰巧也看到了咖啡的这篇文字的话,请一定要和我联系。十年了,我常常会想起你。
隆胸手术后的第七天,我拆线了,我对着句子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新乳房。很快,我的兴奋被失望代替:乳房的高度很好,手感也不错,但外形不圆,而显得稍长。这对于追求完美的我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我找到杨教授,杨教授解释说:第二次剥离腔隙时往上剥离多了点,问题不是很大。
我很失望,就像集邮者千方百计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邮票,可发现这枚邮票缺齿断孔残缺不堪。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几,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我一个人住在一家小旅社里。窗外,爆竹声不时响起,噼噼啪啪的。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父母对我的疼爱。电视里一个女歌手深情的唱道:父亲啊父亲您老了。我不禁想起我已然故去的父亲、年迈多病的母亲,想到了我那才几岁的可爱女儿,想到了经常和我吵架但依然跟着我吃苦的妻子。
我总是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只放大着自己的痛苦而不顾及家人的感受。我泪流满面。一种从没有过的孤独感包围了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回到那个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回去继续做我母亲的好儿子,妻子的好老公,女儿的好父亲。我不能再让我的亲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当我告诉杨教授我要取出隆胸假体时,杨教授满脸疑惑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2000年腊月29,我回到了家。厚厚的衣服下,胸前缠着绷带。
后记
回家了,我努力的工作,努力的维持着这个家,努力的做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我话少了,也不再在公共浴池洗澡,不再在夏夜的大排档光着上身和朋友喝酒。朋友们都说我变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衣服下面,隐藏着我曾经的可怜的梦想。
是的,每次看到胸前那两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我都会想起我的梦想,那个仿佛已经非常遥远的,已不可能实现的变成一个女人的梦想。
我把我的梦想深深的埋藏在心的最深处,不敢触碰。生怕一次不经意的触碰,会点燃压抑已久的欲望,做出疯狂的举动。我已没了父亲,我不能再让我的母亲、我的女儿为我伤心。
我不会再有女儿的容颜,女性的身体了,每当我的女人梦复苏的时候,我能做的,除了变装还是只能变装了。
如今,我已四十多岁了,变性已离我越来越远,遥不可及。每当夜深人静,手抚摸着曾经丰满的胸部时,我常常会想:如果让我再回到2000年的那个冬天,我还会那样做吗?答案是:我不知道。如果真有杨教授所说的激光根治易性癖的方法,现在的我会做这样的治疗吗?答案是:依然不会做。做不了女人,做个痴迷的CD,也没什么不好的。
夜很静,也只有在这样完全属于我的静夜里,我才能仔细晾晒已快变霉的心情。天亮了,我就会戴上那副男人的面具,强颜欢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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